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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3章遷宮皇帝喪,又稱山陵崩。蓋因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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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3章 遷宮 皇帝喪,又稱山陵崩。蓋因多……

皇帝喪,又稱山陵崩。蓋因多半時候,皇帝的死亡,代表著朝代更疊。圍繞著新皇上位,必定有無數的爭奪與動蕩。然永和帝的亡故,又有不同。表面上看,他是被遠房侄兒誅殺篡位的;可細細探究,便能發現,他並非死於楊景澄之手,殺他的人卻是章太後。

章太後作為嫡母,身份上天然占優勢。史上廢立君王的太後不知凡幾,而皇帝能廢太後的,卻屈指可數。這便也罷了,史上的太後,多半不懂朝政,所謂廢立,也不過是朝臣手裏的提線木偶。便是她心裏一百個不情願,終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。

奈何,本朝的章太後,不僅是嫡母,亦是真正執掌朝政數十年之久的當家人。若非她實無力自家篡位奪權,恐怕此刻坐在禦座上的,早換成她自己了。

如此底蘊,哪怕某日早起她心情不好,立等要強行廢了永和帝,八成也能得逞。何況她隱於幕後,布局數月之久,最後兵諫奪權,可謂萬無一失。且,她在奪權之前,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。譬如閣臣裏的湯宏,六部裏的池子卿,皆有事先溝通。

她一次又一次的試探篩查,可謂把朝臣的脾性立場摸了個清清楚楚。哪些是必須清除的,哪些又是可收攏的,早在心裏有本明帳,只待分批收拾。

因此,色色齊備的前提下,宮廷內僅僅亂了一日,便迅速恢覆了秩序。而宮廷外,手執名單的靖南伯,帶著都督府的人馬,按圖索驥挨個抓捕。靖南伯麾下幾十萬人馬,隨手調三五萬入城,甚樹大根深的王公貴族,皆能一鍋端了!

加之李紀桐封鎖城門,哪怕伶俐至極的人,也休想逃脫。

這便是武將之可怖。憑你何等驚才絕艷,亦抵不過武將的一把屠刀。

這亦是章太後非要楊景澄走一趟邊疆的緣由。只有他去了邊疆,才能誘惑得了武將出手,否則任由京裏人腦子打成狗腦子,又與邊疆武將何幹?做臣子的的確皆盼從龍之功,可沒有實實在在的好處,只有空口許諾,真當邊疆將領是傻的?

但把楊景澄送到了他們手中,便不同了。他們立時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,在法理上立於了不敗之地。哪怕果真被京中的靖南伯打敗,有楊景澄這張牌在手,至少不會牽連家族。

風險小,收益大,便是康良侯不敢賭,那宣獻伯敢賭麽?宣獻伯不敢,那英國公敢麽?九邊將領,各有脾性,但只要有一個願賭,章太後的目的便達到了。

獲得了邊疆將領的支持,大都督靖南伯的倒戈自然順理成章。要知道京官不好做,尤其是京城的武官更不好做。麾下幾十萬將兵,分屬五個都督府,各家子侄混跡其中,派系林立,盤根錯節。有些人想謀潑天富貴,有些人卻只想安分守己。

若非如此,靖南伯早勸華陽郡公帶著都督府,直闖皇城了,又何必在朝堂上勾心鬥角?

唯有當康良侯、宣獻伯與英國公擁簇著楊景澄,聯袂而來之時,靖南伯方能鼓動麾下去蹭好處。這裏頭或依舊有不愛管閑事的,可到了這等時候,只消有一半願意占便宜,就能打到一片散沙的京衛與擺著好看的南鎮撫司哭爹喊娘了。

為了確保萬無一失,章太後甚至要求靖南伯提前派出武德衛作為人質。武德衛指揮使梅文壽,出身於順國公府。順國公乃當年跟著□□起兵的人家,是國朝一等一的名門勳貴。靖南伯膽敢坑他家的子孫,他能活撕了靖南伯。

可以說楊景澄從流放到回京,是一環扣著一環的連環計。而計策的初始,正是章首輔逼永和帝給楊景澄定罪之時。一封定罪的詔書,立時讓章太後猜到了楊景澄的逃脫,也讓她預判了章首輔的計謀。她對自家兄長,實在過於熟悉了。

也正因為熟悉,章太後才不想楊景澄重新卷入朝堂鬥爭的泥潭。在這深不見底的泥潭裏,不知埋葬了多少英才。華陽郡公難道不夠老練?不也一樣死的悄無聲息?

章首輔死前在慈寧宮裏的那番話,並非虛張聲勢。朝堂政鬥,是章首輔的絕對主場。哪怕連章太後,許多時候也囿於女子身份,被迫妥協。楊景澄本就是章太後妥協下的折中之選,不想章首輔依舊不願。既如此,章太後再擡起楊景澄與章首輔打擂臺,無疑是自尋死路。

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第一條路走不通的章太後,在楊景澄失蹤後,迅速調轉了方向,重新開路。朝中政鬥是章首輔的主場,那軍事呢?

章首輔的確沒想到,章太後竟有如此膽魄,敢放邊疆武將肆意入城。此招極為兇險,一著不慎,便是江山易主,她連公主都沒得做,且必定背上千古罵名。

但章太後就是賭了!只因她不賭這一把,江山落到了長樂手中,她便是太後當到了死,牌位安安穩穩的入了皇陵,又有甚意思?她娘家禍的國殃的民,難道千古之後,她便無需背罵名?

當日之景況,於楊景澄而言,是戰亦死,不戰亦死;對章太後而言,又何嘗不是?

這一場豪賭,收獲亦是巨大的。首先,朝堂紛爭不再是你拉我扯的僵持,武將入城,反抗者,殺無赦!其次,楊景澄直接登基,不懼夜長夢多;再次,章太後在此時尚有餘力,可威懾四海,讓楊景澄從容執掌朝堂;最後,則是一批高官的倒下,在充盈國庫與內庫的同時,掀起的動蕩亦能在一定程度上節制土地兼並。至少,章黨的良田,可盡歸朝廷。

但,這一場豪賭,無疑也讓章太後心力交瘁。連環計說起來精彩,未成之時,每一步都宛如在鋼絲上跳舞,稍有不慎,即跌落懸崖粉身碎骨。畢竟,她算的再好,也得楊景澄自家能有足夠的氣運去闖關。好在,楊景澄的氣運的確不錯,不獨躲過了刺殺,也熬過了刑罰。

終於走到了這一日,祖孫兩個皆覺精疲力竭。

慈寧宮內,拉著楊景澄說了好一會子話的章太後,在蘭貴的提醒下,方想起今日竟是水米未進。楊景澄亦只在馬上啃了兩個饅頭,早餓了個前胸貼後背。奈何弒君著實刺激,讓他竟全然忘了吃飯。

蘭貴忙命人傳膳,不想,今日宮中動亂,禦膳房嚇了個半死,哪還記得做飯這等小事。等他們做好飯,不定甚時候去了。章太後與楊景澄只好一人端了疊點心,就著茶水,沒滋沒味的吃著。

比禦廚更亂換的是永和帝的後宮們。白日裏武將在宮裏橫沖直撞,一無所知的後宮妃嬪們猶如受驚的兔子,滿宮裏亂竄。及至天黑時分,驟然聽到永和帝的死訊,還沒來得及哭,內務府與禮部即有人來催著她們遷宮。

論理,新皇登基,也不至於那般急切驅趕先皇遺孀。奈何先皇並非病故,而是被章太後所廢。廢帝的遺孀,自無太後太妃的體面。此刻滿宮的妃嬪,盡數失去了名分與品級。她們是留在宮中,還是流放去惠慈庵受苦,亦或是索性叫新皇賜死殉葬,皆未可知。

妃嬪們圍著鐘皇後,哭做了一團。偏此時楊景澄正在慈寧宮內與章太後說話,辦事的官員們沒一個敢去打攪。商議了半日,眾人又把梁安刨了出來,央他去回話。

梁安剛收殮了永和帝,如何安葬廢帝,亦無章程。甚至停靈在何處,禮部暫沒吵出個結果。梁安只得背著永和帝的屍體,放在了自己的屋裏,又去借了冰防腐,方算暫時安頓妥當。此刻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妃嬪們,梁安只得抹了把臉,重新整理好儀容,往慈寧宮回話。

走到慈寧宮時,累極了的章太後已經睡了。暫居東暖閣的楊景澄,亦在太監的伺候下,預備休息。梁安一個做貼身太監的,最會察言觀色。見楊景澄困的睜不開眼的模樣,心裏很是發虛。人自然是吃飽睡足心情好的時候更好說話,似楊景澄此刻的光景,他怕一開口,鐘皇後就得滾去惠慈庵跟宗室姬妾們作伴了。

好在楊景澄對梁安印象不錯,尤其是此時梁安雙眼紅腫,代表著他惦念舊主。時下的人,對忠仆總有幾分優待。於是楊景澄強打起精神問道:“你不是外人,有事直說吧。”

“回稟聖上,”剛行過大禮的梁安再次躬身,“先前的娘娘們該安置在何處,還請聖上示下。”

楊景澄驚訝道:“此等小事,何以半夜來問?”隨即他反應了過來,趕忙問道,“是否有人請她們遷宮?”

梁安點了點頭。

楊景澄當即無語,算是重新認識了宮裏馬屁精們的能耐。好半晌,他略帶埋怨的道:“大半夜的,折騰女眷作甚?舜華尚滯留驛站,便是她回來了,跟著我在慈寧宮住幾日也不打緊。”

梁安眼睛一酸,再次跪了下去:“聖上……可否許先前的娘娘們,遷居寧壽宮?”按理,先皇遺孀該住慈寧宮的,但誰敢讓章太後搬家?誰又敢來她的地盤叨擾?梁安只能退而求其次,瞄上了寧壽宮。好賴在宮裏,他亦有些人脈,不至於讓鐘皇後似惠慈庵的女眷們那般受苦。

楊景澄早不是往日的楞頭青,這一場奪儲,少說也讓他長了百八十個心眼。三言兩語間,便勾勒出了後宮之景象。必定有人捧高踩低,趁機磋磨永和帝遺孀,以向他表忠心。而後宮瑣事,梁安完全有理由袖手旁觀。可他不單沒袖手,還大半夜的跑來求情,竟是對了楊景澄的脾性。

要知道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難。鐘皇後等人,天大的本事,死了男人,便再無任何前程可言。梁安為她們求情,為的唯有道義。

同時,梁安的存在,也提醒了楊景澄。不論永和帝多昏聵多不得人心,總有幾個真心實意待他的人。安撫這些人,亦是快速平息動蕩的有效手段。於是楊景澄笑道:“看你說的,她們不去寧壽宮,難道還住到慈寧宮裏來?”

梁安楞了楞,隨即臉上一喜!楊景澄沒打算把女眷們趕出宮!

“你且去告訴他們,就說我的話。寧壽宮裏尚有幾位長輩居住,三更半夜的攪了她們的清凈不像話。我可沒空管後宮瑣事,遷宮之事暫緩,待皇後歸來再主持。”楊景澄想了想又道,“眼下後宮只怕人心浮動,海寧妹妹年紀小,容易受驚。你是宮裏的老人了,我且把她托給你,你千萬仔細些。她倘或受了委屈,我可是要惱的。”

梁安強忍著淚,給楊景澄磕了個頭,哽咽著道:“奴才遵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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